4.寂寞第三夜,寂寞是一條漫漫長路。
 
 
 
金多賢在接收到了李順圭傳來的地址後,就坐車前往了那個地點。
 
 
那是一座矗立在鬧區的摩天大樓-在金多賢應徵上成為寂寞服務員的第一天,她跟金孝淵完全都不認識的第一天,金孝淵就帶她來這裡過;金多賢那時怯怯的看著金孝淵的側顏,在心裡揣著千百種思緒;然而金孝淵只是笑,就像現在一樣只是笑;掛著那副笑顏,然後開口對金多賢說至今她都難忘的那一句話:再高遠的大樓,如果不是自己一層一層的給爬上,那麼就算站上了雲端-那也都不屬於自己的。
 
金多賢覺得金孝淵有時候真的讓人很費解,不管是剛認識的第一天,還是至今的幾年過去了-金孝淵,始終都會有著那麼讓人覺得難以接近的一股氣圍?不是說她不好相處,應該是要說因為她那總是笑著笑著的模樣,因為她總是笑著,所以就算她難過或者難受......妳總是會在覺得可以接近她時,她又會迅速的將自己包上了一層新的保護膜,讓人始終摸不盡理不清她的底。
 
之所以會這麼說,就是因為金孝淵那時說的那句話;不論是誰,聽著那麼沉重的話語......一定多少出於禮貌都會過問他人怎麼的?然而,當金多賢那時開口問了金孝淵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金孝淵就又繼續笑著了,笑著,然後不再多語說著什麼,只跟金多賢說:以後,我們都多多指教了,多賢。
 
 
金多賢覺得,大概是因為好一段日子沒開工了?所以才會在看到這個地方就突然懷舊了起來;這座矗立在鬧區的摩天大樓,她曾經有聽周子瑜說過,說這裡其實是金孝淵原本住的地方,可是有些什麼因素的她搬離那裡,詳細的情況她沒有多問過,因為覺得這太過隱私了;可是也就是在那時,金太妍不經意經過他們身邊,聽見他們聊天的內容;金太妍停下了腳步,淡淡的,只是淡淡的說了:那裡,曾經有過她的夢想。
 
金多賢跟周子瑜一起沉默了,而金太妍的眼神閃著的那股情緒,他們卻誰也都看的清楚著;待金太妍重新拾起了笑顏,拍了拍他們兩個的肩頭走離,周子瑜才說:不管是什麼原因,順圭姊姊就從孝淵姊姊那裡接過這裡了,也就這樣的將這裡作為事務所的某個特定地點,代號-K‧S。
 
 
 
踏進門的瞬間,一股清冷讓金多賢不禁的就打了個哆嗦;其實這是她第一次到這個地點,應該要說-他們誰都沒有來過這個地點?
 
就算在地點名單上看過這個地方,可是他們私底下聊天時也都沒有說過這裡,所以金多賢印象中這個地點基本上李順圭就算接收了,她也從來沒有讓誰來過?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金多賢這次會被分派到這?金多賢想著是不是李順圭分配錯了?可是轉而想了想,那個老闆就算再怎麼隨性,關乎工作的事情她也沒有出過差錯,更甚是比他們誰都要嚴肅認真看待;甩了甩頭,金多賢開啟了屋內的空調,要讓這股清冷能夠慢慢的被驅趕走,自己則在等待屋內變暖和以及客人來之前四處的走看,觀賞這間曾經有過自己寂寞導師-金孝淵,夢想的地方。
 
 
 
「妳是誰?」當金多賢四處晃著,走到了客廳那片被窗簾緊緊掩蓋住的落地窗前時,身後傳來了一道有些警戒的女聲;金多賢轉過身,看見一名女子-黑色的長髮齊順的擺放於一側,全身穿著黑冷的套裝;她雙手交叉於胸前,緊皺著眉頭,甚至是死死的盯緊著金多賢的一舉一動;這一切的表現都顯現了她對於金多賢的存在有多不安與提防。
 
「我是您今晚的寂寞服務員。」看出對方對於自己的戒心,金多賢索性就是站在原地不動,誠實的開口表明自己的身分與為何存在。
 
「妳?」女子似乎是不信任,語調提高了些許,緊皺的眉頭更是加緊了些,「妳還沒成年吧?說實話,妳到底是誰!」女子關上了門,仍然跟金多賢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言語始終警戒,也有著那麼些的嚴厲。
 
「小姐如果不相信,可以打電話給我們老闆向她確認我的身分,我沒有時間的限制,我可以等。」金多賢始終也保持著女子所希望的距離,禮貌的向她再次表明自己的身分無誤,不反對被查明。
 
「妳一定是騙人的!身分證!妳要是不給我,我就打電話報警!」可是女子顯然一點都沒有要把金多賢的話聽進耳裡,甚至還揚言說要報警。
 
這件事就有點麻煩了!
 
因為不論是法律還是道德觀感上,金多賢都很清楚知道他們事務所就是處於不合法也不合理的存在;雖然他們根本也沒有賣身?而且也沒有什麼金錢的交際?可是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一起出現在不是他們的房子裡頭,甚至其中一方還要報警說另一方未成年?金多賢怎麼想都覺得他們這種模式,要真的牽扯上了警察真的會很麻煩!因為這種種的套路,都只讓人深深的聞到一股:案情不單純。
 
所以真的要給對方身分證平息這場風波嗎?可是事務所也有教導過說隱私的重要,不論遇到什麼樣的事情,他們都不能將自己的真實姓名以及資訊透漏給客戶;這是李順圭耳提面命,一而再再而三交代過的事情。
 
 
金多賢,妳應該要怎麼辦呢?
 
 
 
 
叩-叩--
 
 
「妳站著不要動!」正當金多賢苦惱之際,大門被人敲了兩聲;金多賢原本想邁步去開門,馬上被女子喝斥住,她就只好繼續站在原地,看著女子再次將門開啟,「妳身上有沒有現金?」然後,金多賢完全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敲的門,就被女子莫名其妙的問了這麼一句話。
 
「現金?」
 
「對,現金,我發音很不標準嗎?現‧金。」女子的表情仍然沒有舒緩下來,而且好像又更加不悅了?翻了個白眼,再強調說了一次。
 
「噢,有,可是妳叫我站著不要動,我沒辦法拿給妳。」金多賢聳了聳肩,從外套口袋拿出錢包晃了晃,表示因為女子自己下的命令,她沒有辦法移動這件事情。
 
「你去找她拿錢。」女子把門完全打開,金多賢就看到一個外賣員站在門外;那個女子就對著外賣員指了指她,外賣員就似懂非懂的向著金多賢走了過來。
 
「謝謝點餐,歡迎再光顧。」外賣員收了錢,邊將外賣擺在客廳的桌上,邊客套的說著服務用語,就又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金多賢看著桌上的那些外賣,她突然有點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幹嘛?
 
 
「妳就站在那裡,我叫妳幹嘛妳再幹嘛就好了。」
 
「嗯......」雖然很無奈,可是秉持著某種奇怪不合理的"客戶至上",金多賢還是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吃過了嗎?」大概氣氛有些太沉靜了,在女子一邊拌著炸醬麵的同時,也瞥了眼金多賢,像是意思意思的問道。
 
「吃過了。」
 
「所以妳不餓囉?」女子又看了金多賢一眼,隨後大口的吸進一口色香味十足的炸醬麵。
 
「吃過了當然不會餓。」
 
「有些人就算吃過了,也只是吃餅乾什麼的啊~所以怎麼能說吃過了就不會餓?」女子的嘴巴鼓鼓的滿是炸醬麵,甚至嘴唇邊還不小心沾了點炸醬,金多賢看著女子這副模樣,輕輕笑了笑;可是女子沒有看見,就是看著眼前的炸醬麵,自顧自地說著一段也許她覺得是箴言的話也說不定?可是在金多賢聽起來只覺得有趣就是了。
 
「我吃了一道蔬菜雜燴還有一盤紅酒燉牛肉義大利麵,還喝了碗濃湯,飯後有水果沙拉跟烤布蕾。」金多賢邊想著稍早前跟周子瑜在法式餐廳吃的晚餐,邊如實的回答著那個有著有趣想法的女子,「所以我想,我應該是不會餓,暫時的到吃早餐前-都不會餓。」就見到那名女子在聽到她說的那些菜餚時,眼神瞬間閃了好幾下,姑且稱那個叫做羨慕好了。
 
「小小年紀吃這麼豐盛?」
 
「難得跟朋友聚餐。」
 
「噢。」女子又恢復成了那個警戒且淡漠的模樣了,可是金多賢也沒有多在意。
 
 
看著女子安靜的吃著她叫來的外賣,金多賢也始終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處;空間的寂靜,似乎一點也不打擾兩個人,畢竟本來也都是素昧平生,說的明白一點是-過了今晚,誰知道呢?或許誰也不會見到誰了,這個城市是這麼的大啊,就算只是世界的那麼一小小小小小角,這個城市還是大的這端與那端也需要時間來拉近距離;所以為什麼要探究緣分這是什麼呢?李順圭曾經在他們一起小酌的時候告訴過他們,說緣分這種事情就是那樣了,給任何消遣不了分離的人安慰的延伸詞。
 
金多賢其實也這麼覺得的,緣分這何等虛渺呢?這麼一座城市,明明只是世界的一小小小小小角啊,可是卻總是只能在分離中不斷的度過;在街上與他人的擦肩而過,在車上與他人的一面之緣,在一棟樓裡相互照面的一瞬,在酒吧、在工作中遇見的每一個人事物-緣分嗎?那真的很虛渺啊,虛渺的讓人覺得不抱期待,才不至於會感到幻滅。
 
 
「談過戀愛嗎?」金多賢的思緒越飄越遠,女子又開口了。
 
「嗯。」
 
「還是不能走到最後吧?」
 
「嗯。」
 
「還會期待嗎?對感情?」
 
「順其自然吧。」其實,金多賢想說的是:隨緣-可是想到剛剛想著的思緒,她覺得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答案。
 
「要是一直都那麼不自然呢?」金多賢看著女子,女子也看著金多賢,這一番話,讓金多賢又陷入了沉思,「要是一直都那麼不自然,難道就要一直這麼下去了嗎?」女子繼續自顧自的說著,金多賢也只是看著,沒有多應點什麼,「人真的很奇怪,明明當初說的那麼好聽,可是最後又互扯破臉......」女子放下了筷子,一臉欲言又止。
 
 
這個寂靜,帶來了一股腥紅般難嗅的氣味,金多賢看著女子今晚以來第一次的示弱,淡淡的,開了今晚第一次主動的話題:「請問小姐,今晚-您希望怎麼稱呼我呢?」
 
 
女子看著金多賢,看了她好久好久,金多賢也不急著要去追問;該沉靜就讓它去沉靜,氣氛的冷熱不定有它的道理存在,追問只怕會是弄破了鍋,讓女子好不容易願意卸下的心防,再次厚厚的給堵上;就算這只是茫茫人海中的那麼一場素昧平生,可是秉著職業的道德與自身的良心,金多賢不願意將這場素昧平生以無疾收場......
 
她記得的事情太多,其中一個就是金孝淵跟她說過的:哪怕只是一次的客戶,妳也要盡妳所能的做到妳能做的也該做的,不會愧對妳自己的程度。
 
 
「陪我聊天就好了,只要這樣就好了。」最後,女子笑著,可是眼角卻滑下了一行晶瑩,對著金多賢這麼說著。
 
「好,妳說的都好。」金多賢邁出了她的步伐,彎腰,從外套拿出了紙巾遞給了女子,希望能讓女子感到溫暖些的笑著,笑著說出她願意接受這個請求。
 
「謝謝妳,儘管也許我們也只會見這一次。」
 
「如果妳希望,當然還是會有第二次或者第三次。」
 
「我可負擔不起你們的費用。」女子擦了擦眼淚,拿起筷子,這次決定向著閃著光亮的糖醋肉開動。
 
「消費過嗎?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費用多少呢?」見女子的戒心降到了最低,金多賢索性就坐到了地板,跟女子面對面的坐著;她笑著開著玩笑,一邊也戴起了塑膠手套,幫著女子處理著明顯是她最喜歡的美食-豬腳。
 
「你們這種行業的在我們家鄉也大有人在好嗎?每個都動輒數萬元的,我可沒有那麼多閒錢。」
 
「妳是哪裡的人呢?聽妳說話的口音跟樣子,妳不像是本地人。」撕了塊肉,金多賢遞到了女子面前,女子直接張嘴咬過,像是孩子一樣滿足的笑瞇了眼。
 
「重要嗎?還有......」女子又皺眉了,而且話說到一半,金多賢就是歪著頭看著她,「我有說妳可以坐下嗎?而且誰叫妳動我的豬腳的?妳這樣不會太自動了嗎?」女子邊說,邊用筷子輕拍著金多賢的手,表示對於她的自動自發不滿。
 
「第一,我站的腳很酸;第二,這些都是我付的錢,我就算不動口也能動點手吧?再來最後一點-妳收下我的紙巾了,我將那視為我可以自主行動的表示。」
 
「嘖嘖嘖,算了,妳開心就好~快點撕,很餓。」或許,這就叫做得了便宜還賣乖?金多賢又笑了,繼續著幫女子處理豬腳的舉動。
 
 
 
寂寞服務員-你的寂寞,是什麼呢?不論是什麼,都有我們,我們都會,也都願意為你服務。
 
 
 
 
 
 
 
 
 
 
四樓,音樂隨著金多賢笑著說到了一個段落,也跟著一起在輕快當中結了尾。
 
 
金孝淵始終是低著頭在聆聽這段故事的,金多賢則是閉著眼像是在回憶一般的說著這段故事,直到說到了那個休止符才睜開了眼;她環視了一圈,發現所有人都困惑一般的看著她,她最後將視線放於金孝淵身上,良久良久-當金孝淵抬起了頭,他們四目相接,金孝淵站起身,什麼都沒有說,逕自的就往樓梯走去,準備下樓;金多賢看著金孝淵這樣的舉動,她也沒有多說,就在金孝淵剛踏下了一階,她也站起身,準備跟著一起下樓......
 
 
「妳故意的?」權俞利在眼角的餘光看見他們一前一後的走下樓,拐進了寂寞會談所,看向李順圭這麼說了一句。
 
「........................」然而,李順圭始終不發一語,靜靜的在原地,視線好似在這裡的哪處,也像根本不在這裡的遠處。
 
 
 
 
三樓,金孝淵直直的就往左邊的寂寞會談所轉開了門;她沒有將門關上,因為她知道金多賢就緊跟在她身後沒幾步,她會處理那點小事的;然而金多賢後腳才剛跟上,就看見金孝淵已經拿好了他們寂寞導師專門記錄的那本厚重筆記本坐在沙發上頭了;她的視線有些的放空,盯著沙發正對的電視......
 
金多賢第一次覺得他們的寂寞會談所很清冷,就像金孝淵的那棟房產,曾經有過她的夢想的房產;這股清冷,又讓金多賢禁不住的打了個哆嗦,緩緩的向著金孝淵走去,可是這都坐了好一會兒了,始終沒有等到金孝淵開口,正當金多賢想要說點什麼打破這股詭異的寂靜時......
 
 
「如果沒有那個外賣員,妳有想到解決的辦法嗎?」金孝淵轉過視線,看著坐在一旁的金多賢,不溫不火的問著。
 
「........................」
 
「有這種情況,妳第一時間就要打給順圭,知道了嗎?」
 
「嗯,懂了。」金多賢怯怯的點了點頭,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嗯。」金孝淵也點了點頭,視線又轉回正對的電視了。
 
 
金多賢看著金孝淵的側顏,那個感覺又回來了-那個,金孝淵讓人難以接近的感覺。
 
 
「孝淵姊姊,妳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就算知道這個問題可能無疾而終,金多賢還是問出了口。
 
「你們之後還有談些什麼嗎?」不過,金孝淵果斷的就直接略過了金多賢的問題,自顧自地開啟另一道話題。
 
「呃......沒有,就,邊吃邊亂聊?沒有方向的想到什麼就聊什麼,一直聊到那個人睡著,就這樣。」
 
「就是想找飯友?」
 
「大概吧?」金多賢歪了歪頭想了想,覺得金孝淵說的好像也確實。
 
「嗯。」金孝淵低下頭,記了幾筆,然後就站起身將筆記本放回了原處。
 
 
金多賢看著金孝淵這樣,原本想要開口再繼續問點什麼?可是卻又想到剛剛金孝淵直接略過的舉動,又是硬生生的把話給吞回去;金孝淵走向門口,將門打開準備要走出寂寞會談所,又像想起了什麼?她側過身子,看著金多賢,然後問了這麼一句:那裡,是順圭讓妳去的吧?
 
因為金孝淵的聲音有點小,所以金多賢有些不明所以?金孝淵正過了身子,又再問了一次:「那裡,妳去的地方,是順圭讓妳去的吧?」
 
 
金多賢這次聽懂了,她就是點了點頭,然後她看見金孝淵的臉徹底的垮了下來-是在那一刻的,金多賢突然想起了金太妍說的那句話:那裡,曾經有過她的夢想。
 
 
還有,在離開那裡時,她替著女子收拾那些食物殘渣,將屋子恢復如初整潔時,她不小心看見的那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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